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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追求幸福,天經地義。可惜,追求者永遠在追求、在冒汗、在奔跑、在喘息,恆久處於未得的狀態;即使幸福近在咫尺,你永遠「搆不着」,好像總差一點兒才夠錢贖回自己暫時放在當舖裏的家傳之寶。奇怪的是也總有人真心認為幸福無處不在,他們無往而不利,事事遂心,且總能自得其樂。性格使然嗎?没有人知道。心理學家認為這一切都源於我們是否能夠管理自己的情緒或梳理自己的童年,從而活出「有意義的人生」;但好一部分精神科醫生卻認為一切都是基因的祝福或咒詛;人是否快樂,起碼有一半由父母所賜。
最近出現的「幸福學」,把幸福的元素分為五種,英文簡稱PERMA,P代表 Pleasure(或Positive emotions)愉悦滿心,自然有幸福的感覺。E是 Engagement,指的是投入的情懷。所謂快活不知時日過,正是這個意思,甚麼活動最使人快活?因人而異。第三,人須覺得自己活得有意義,有意義了,自然能夠尊重自己——因此,找到Meaning,也就找到了幸福的另一基石。有了幸福而不能與人分享(或因孤獨,或因伴侶家人朋友根本不 care——面書之能發展為企業,正因如此),美好感覺起碼減半。處處面對仇敵或憎恨的人,幸福更必耗費淨盡(政客們,請聽),所以,Relationship——人際關係理想與否自然也是十分關鍵的。最後,我們還得靠賴綿綿不絕的成就感來生產「我是行的」良好感覺。幼孩第一次用筷子夾起一片肉,喜不自勝,正因為有了「成就」 (Achievement)。
可惜,PERMA 所指的五種幸福元素,只是陳述,而非通往幸福的具體路途。人有了幸福,你分析來幹嘛?人沒有幸福,分析能改變命運嗎?誰不想有好感受?誰不想投人好玩的活動?誰不想有甜蜜關係?誰不想活得有意思?誰不想在不同的階段得到不同的成就?
紅樓一夢,活在大觀園裏,我們自得面對更多的失落和錯過。先說意義。意義指甚麼呢?英雄救國?議員拉布?科研人員拿下諾貝爾大獎?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貢獻大我。但大我追求的是甚麼呢?原來也不過只是幸福。人的幸福若非終極,所謂「意義」就無從說起了。
對婴孩來說,抓得起一片餅放到口裏咀嚼已是成就。追求成就有如打機玩遊戲。第一關很容易過,第二關也不難。因此,孩子綁好了鞋帶結,少年射入了三分球,青年考上了好大學,都是成就。但是,無了期的「升le」帶來的卻是越來越使人氣餒的處境。當小朋友還在為自己的第一個鞋帶結歡喜,父母親已經摩拳擦掌,堅決要他 「贏在起跑線上」了。可惜,世事難料,對手更不好懂,起跑線上的冠軍,一般都輸在後頭。以前的十優狀元大都已銷聲匿跡,若非大徹大悟,就是 「虎頭蛇尾」,「淪落」為「平凡人」了。那麽,一大早平凡一點兒不就完了?今天,成就早已變身成高薪厚職——說得準確一點是「高薪厚職過隔離陳太個女」的移動終點線。
現代社會裏,因為「意義」 (meaning)的面貌模糊,「成就」 (achievement)的定義太狡猾,許多孩子就只好打機上網來追求「好的感覺」 (Pleasure)了。父母師長見之,怒不可遏,於是喝令他們終止「投入」 (Engagement),結果「關係」(Relationship)破裂……五元素全軍覆没,幸福奋奋一息。
於是,香港社會上樹起了「没有房子就没有幸福」,「没有平治就没有幸福」,「没有三大就没有幸福」等鮮明的旌旗——先用房產或汽車來代替意義,再用三大(港大、中大、科大)來代替房產或汽車,一切以先胡亂樹起成就的「標杆」,其他就好辦了。至少,幸福五元素中我們得先保住了一兩個。
我們這才驚覺,原來要得到幸福,過程無比艱鉅。但更難以明白的是,我們父母那一輩,竟然完全沒有這種失落感。他們一家六口住在板間房裹的時候,為了騰出空間,合力用四塊磚頭把牀架托高,孩子就在牀底捉迷藏。他們在用蘋果箱自製的小桌子上做作業。他們長大了要寫稿就去茶餐廳喝一杯咖啡、清潔阿嬸用拖把掃他們的小腿時他們說一句「唔該」又再坐他半句鐘。老媽去超級市場打價,老爸修理廁所水箱,阿爺殘局打殘了棋王,試卷上的紅筆一忽兒流出了寶藍色墨水……板間房的「鄰居」來借一把米,陳師奶給了她三把。陳家四小孩在家没人看管,張師奶連同自己的都接回家裹來。眾多小鬼自生自滅,一串人衝來衝去,推開廚房有時關着的破木門,哎喲,原來有個師奶在沖涼;她罵了一句,小東西已經悉數跑到没有欄杆的天台玩耍去了。看,他們一個都没丢失。(時至今日,不知何故,忽然又跳了個博士生。)
千萬別呼唤幸福的名宇,更別愛上她。說到底,她只是個紅蘿蔔,搖搖晃晃像一道近在眼前卻不斷逃跑的地平線。幸福是肥皂在掌心,擦一擦,泡泡冒起來,滑而且美,但若不將手洗淨,人生難以操作。忘記追求幸福,找個别的伴兒吧,例如智慧。智慧嫣然一笑,幸福就跟來了。
本文摘自《長椅的兩頭》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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