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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校長|蔡元培
今年是蔡元培先生逝世八十三周年。
在香港,位於南區的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蔡元培(孑民)先生的墓碑這樣寫道:
五年(1916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校長,革新校政,祛除舊習,倡學術自由,由是舊學新知,兼容並包,俱臻蓬勃,而全國學術風氣亦為之丕變矣。八年(1919年),「五四」愛國運動發生,北京學生遊行示威,反對《巴黎和約》,且痛懲賣國僉壬。致多人被捕下獄,先生營救保釋,並發表聲明,隨即離京。既而全國重要省市罷市、罷學、罷工,為北京學生運動聲援。政府終拒簽和約……先生門人故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先生曾以詞誄先生曰:「當中西文化交接之際,先生應運而生,集兩大文化於一身,其量足以容之,其德足以化之,其學足以當之,其才足以擇之。嗚呼!此先生所以成一代大師歟!」
蔡元培的風骨和典範,貫穿着北大的教學理念。他於1916年至1927年擔任北大校長,堅持行政中立和用人唯才,在當時的中國學界擎起一面鮮明的旗幟。在這期間,中國的政治和社會依舊動盪,他曾七度請辭校長,就是為了維護學校的尊嚴與獨立,迎擊趨炎附勢的風氣,格外顯出其風骨和典範。
五四前夕,以新潮社社員為首的北大學生,在這個房間製作了三千多面旗幟和標語。號稱為「五四當天唯一的印刷品」的《北京全體學界通告》,由學生代表之一羅家倫在此起草,他發出了「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中國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的吶喊,且在遊行中派發超過兩萬份。
「昏黃的報章,光明的歷史。」這裏是現代中國的曙光,北大紅樓內的第二閱覽室,又稱為新聞紙閱覽室。1918年8月,為組織湖南新民學會會員和湖南學生赴法國勤工儉學,毛澤東由長沙來到北京。當月下旬,他經楊昌濟(楊開慧父親)介紹認識了蔡元培,隨即被聘到李大釗任主任的北大圖書館當助理員,管理十五種中外文報紙和負責記錄來圖書館讀報刊者的登記冊,每月領取薪金八元。
而一戰期間的激蕩,北大因為有了這樣的條件和環境,使得中國社會在北大的領頭下,適時地接下這個挑戰,給予適度的回應,當然也引起國際間的矚目。這些都是往後二十年中國社會重大變革的根本,其影響到今日仍不可忽視。
蔡元培對北京大學的改革,強調的是學術獨立和自由的追求,是大學區別於其他類別學校的本質所在。向學生傳播追求學問和學術精神的價值觀念,是大學教育的立足點和社會使命,並應時刻以此為準繩。他主張大學除了是為社會成長思想、產生知識的地方之外,也必須體現出本民族的文化特色、歷史特點,這是民族往前發展的要求,也是時代精神的要求。蔡校長最為人所熟知的,是「思想自由、兼容並包」八個字,充分體現出他辦學理念的精粹,一直被北大人悉心呵護。如今這八個字已被確立為北京大學的學術精神,寫入了《北京大學章程》,也成為兩岸中國學人孜孜追求的精神依歸。
大學教育培養的人才,關乎國家社會發展的強盛、文化的傳承。修德、知識、文化三者的建設在大學教育裏尤為重要,個人的全面發展必須建基於崇高的德行,而崇高的德行又是社會賴以有效運行的保證,是一個環環緊扣的社會構造系統。大學教育的目的,是為社會培養人才、為未來培養人才,也是為教育體系培養人才。大學的眼前利益、長遠利益、個體的自身利益、社會的整體利益,無不是在這個統一而不斷循環的過程中實現。蔡元培這樣的教育理念,已經永遠成為中國大學辦學的精神指引。
一戰結束一百多年了,蔡校長改革北大也過去一百多年了,五四運動的啟蒙也一百多年了。直到今天,蔡元培之於北大、北大之於五四、五四之於現代中國的啟蒙,仍然是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信念和使命。
美國著名學者杜威曾這樣評價蔡元培:「拿世界各國大學的校長來比較,牛津、劍橋、巴黎、柏林、哈佛、哥倫比亞等,這些校長中,在某些學科上有卓越貢獻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個校長身份而能領導一所大學,對一個民族,對一個時代,起到轉折作用的,除蔡元培外,世界找不出第二位。」
北京大學校園內,立於未名湖畔不遠處的蔡元培先生銅像。蔡元培被北大人稱為「永遠的校長」。
攝於台北的中研院蔡元培紀念館。
二十世紀初,由於大環境關係,人們還沒能真正地認清現代科學發展所需要的先決條件。1917年12月,蔡元培在北京大學二十周年紀念會上發表演講,強調除了有志者事竟成那種意志,可以克服一切困難的信念以外,還有後來可以居上的信念,彷彿那就是進化的邏輯一樣。他在校慶演說詞曾這樣說道:
憶鄙人遊學德國時,曾遇大學紀念會兩次,一為萊比錫大學之五百年紀念會(1409年創校),二為柏林大學之百年紀念會。鄙人猶有感者,進化之例,愈後而速率愈增。柏林大學之歷史,視萊比錫大學不過五分一之時間,而發達乃過之。蓋德國二十餘大學中,以教員資格(偶有例外)、學生人數及設備完密等事序之。柏林大學第一、門興大學第二,而萊比錫大學第三也。柏林為全國政治之中心、門興為全國文學、美術之中心,故學校之發達較易也。本校二十年之歷史,僅及柏林大學五分之一、萊比錫大學二十五分之一。苟能急起直追,未嘗不可與之平行之發展。惜我國百事停滯不前,未能有此好現象耳。
回顧這一頁歷史,人們能夠觸摸到百年前蔡校長內心對中國教育發展的沉重願望和對現實的無奈。不過,他提出了「進化之例,愈後而速率愈增」以鼓勵大家,也正正印證了這百年來現代中國教育的進程,推動着大學實現跨越式發展的藍圖,是當代北大人乃至中國學界在面對歷史和未來,必須肩負起沉重使命感的決心。
世間雖再無蔡元培,但我們仍要孜孜不倦地尋覓蔡元培,尋覓那民族的精神,希望的道路。今天,仍能稍為告慰蔡校長的,是北大乃至兩岸三地已有不少大學,正與世界上的頂尖學府追趕在並肩的道路上。大千世界,歲月娑婆。在緬懷哲人時,赫然發現,蔡元培的精神,不正就是貫穿着幾個時代、跨越兩岸,一個民族靈魂的最深處麼。
1977年,當余光中和周策縱等人在香港找到了蔡元培的荒墳,余光中悲憤莫名地寫下了壯語,撼動海內外無數人心的〈蔡元培墓前〉:
想墓中的臂膀在六十年前,殷勤曾搖過一隻搖籃,那嬰兒的乳名叫做「五四」。那嬰孩洪亮的哭聲,鬧醒兩千年沉沉的古國,從鴉片煙的濃霧裏醒來。
蔡元培,他曾為「孑零零的人民,林林總總的蟻骨,摹索百姓」;他的精神,也必將敲醒一代代中國人。
本文摘自《現代中國的序幕──從一戰走向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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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立本、余浩然
出版商: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
ISBN:9789888808083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束與五四運動,已逾一世紀。這一百年來,中國歷經了革命與戰亂,內憂與外患,與此同時,也逐漸在蛻變中茁壯成長,並最終摸索出自己的道路,在廿一世紀昂首闊步,邁向復興之路。但是,百年前的這場世界大戰中,中國的角色和定位,以及當時牽動到國內的各種社會運動,乃至後來發展出的思想啟蒙與人民整體覺醒,尋求民族自救的新道路,當中的脈絡和軌跡值得今人重塑、推敲和研究。
今天,該追尋與呈現屬於中國人自身角度,來詮釋第一次世界大戰史,且採用有力的實證與檔案資料,還原這段史實,一方面為了填補空白,另方面且爭取對話。本書希望展現與過去史學論述較為不同的觀點,不單單拘泥於文字,而是盡量以圖文對讀與老百姓的故事來作為表述的方式。事實上,已有大量影像、檔案文獻、文物等留存或刊行,可作為論述現代史的佐證。我們希望在討論中國的一戰史的時候,能臚列這些彌足珍貴的實物,豐富這些屬於中國人的故事,讓時代感與視覺性同樣地在本書中能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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