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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昨夜雨疏風驟

如夢令 · 昨夜雨疏風驟

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內容賞析

 

詞中最精警句子是「綠肥紅瘦」,十分大膽,敢將肥瘦二字入詞,卻不見俗氣。詞中寫的多是現象,是可見、可觸摸的事物,如風、雨、酒等等。風是急的,雨是疏的,飲酒過後自己正在熟睡,醒來酒意未全消,只因心中有愁思百結。若只看「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便可感受到當時氣氛,也有人物的情態。為何她當時會如此表現呢?是因為心有惆悵。作為文學家,心思總是敏感的,昨天一場風雨,總會把一些美好的事物催毀。她的內心有此活動,看到環境氣氛,因此她很想知道實際情況,於是立即問替她捲簾的侍女。詞裏沒有點明問侍女甚麼,但從侍女的回答即可知,她問的是海棠花狀況,然而侍女「卻道海棠依舊」似是隨口的敷衍回應。她不滿意這答案,立即說「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昨晚大風大雨,那些花不可能完全沒事的,只差是大事或小事。「知否?」就是問你知不知道,應該是有所變化的,「綠肥紅瘦」是指樹葉經雨水滋潤而肥,而花卻變得凋零萎縮。這首詞十分生動,有形象美、很大膽,堪稱絕唱。用「肥」、「瘦」入詞,形容的卻是花與葉,不見俗氣,被人評為「絕唱」。

作法特色

 

在文學上,〈如夢令〉之「令」字是一種詞的體制,稱「小令」,在58 字之內;而後有「中調」,最長為「長調」(慢詞),達91 字以上。這首〈如夢令〉字數少,有問有答,又十分工整。這首詞正展示了婉約派的詞風,含蓄委婉,沒有明說「要留住青春」之旨,卻流露出惜花的傷感之情,寓意萬一有甚麼風吹雨打,青春便留不住了。主僕之間的對話,也是相當傳神。

蝶戀花 · 暖雨晴風初破凍

李清照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

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寫作背景

 

本詞是李清照早年為思念丈夫出外未歸之作。題作「離情」,當寫於趙明誠閒居故里十年後重新出仕、詞人獨自留居青州時,因此二人曾有過短暫的分別。這是早期的一首正宗婉約詞,清新淺易,寫她與丈夫離別後的懷春孤寂,落寞之感。

內容賞析


上片寫初春景物,首三句「暖雨」至「春心動」,繪景狀物,烘托環境氣氛,先放眼室外;春「風」化「雨」,和「暖」怡人,大地解「凍」,萬物復甦。嫩「柳」初長,如媚「眼」微開,艷「梅」開放,似香「腮」,這樣旖旎的春光,實在令人陶醉(「春心動」)。這三句筆調輕快,流露春回大地的喜悅。作者觀察入微,善於聯想,「柳眼梅腮」一句,將生命和感情賦予自然景物,使形象顯得生動具體。接着兩句,「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融情入景,面對大好春光,聯想到孤棲寂寞,這與往日和丈夫把玩金石、烹茗、煮「酒」、賞析「詩」文的溫馨氣氛,形成強烈反差。一句「誰與共」,道出內心的苦澀。緊接着寫「淚」水流淌,臉龐上的香「粉」為之消「融」,頭上的「花鈿」彷彿比往日沉「重」。兩句全從自己着筆,寫孤獨感和憂傷。下片刻劃具體的閨中寂寞生活和盼夫早歸的情態。過片三句,全是外表動作,「乍試夾衫金縷縫」, 春到人間,天氣回暖,剛脫去冬裝,穿上金線縫成的夾衫,暗示有出門探春之意,實際上是故作姿態。下句「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春裝初試卻足不出戶,只是整天斜靠在如山形的凹枕上,以致把精美的頭飾「釵頭鳳」壓壞了,可見心境鬱悶。末兩句「獨抱濃愁無好夢, 夜闌猶剪燈花弄」,愁思纏繞,寡歡,生怕入睡後也不會有好夢,倒不如坐到天明。夜深了,還獨自守在燈前,不停地剪弄燈芯,希望能看到燈芯結出好預兆來。畫面含意豐富,表達作者對丈夫無限思念。

 

作法特色


1. 寫景獨到,以樂景補哀景:
上片先渲染冬去春來,雨暖風晴,柳萌芽梅綻開的怡人景色。接着寫面對大好春光,卻因為沒有愛人陪伴,無心觀賞,只得獨自傷心流淚。下片詞人穿上春裝,在「暖雨晴風」天氣裏,有意出遊,卻因心情鬱悶,無精打采地斜靠在高「枕」上,任憑頭飾被壓「損」。

 

2. 用字正確,濃縮醇化:
i. 「破」凍:寫大地回暖,有動感。
ii. 柳「眼」梅「腮」;用擬人字寫柳和梅,清新淺易。
iii. 獨「抱」濃愁:愁本無形,用獨「抱」一詞,此情更是難堪。
iv.「 猶」剪:夜靜仍然不停「剪」弄燈芯,「猶」字寫活了詞人百無聊賴的情態。

 

3. 融情入景:
「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良辰美景無人一起飲酒賦詩,臉上淚水融合着殘存脂粉,頭上花鈿也覺得沉重多了,表達寂寞憂愁。「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畫面呈現百無聊賴,整日斜靠檀枕,致使雲鬢蓬鬆,頭釵被損。一副無精打采,任由春光白白消逝,從中可感知詞人的心理活動。

 

4. 描摹情態,含蓄傳神:
結尾兩句「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畫面豐富,描摹生動,詞意含蓄,「堪稱入神之句」(賀賞評)。

 

本文摘錄自《李清照:千秋才女的生活與詞作

李清照憑藉天賦的才華、濃烈真摯的性情,在歷代詞人中能獨當一面,成為婉約詞宗。她慧心獨具,以女性敏銳的觸覺創作出不少刻骨銘心、傳誦千古的詞作,筆下寫出無懼、有氣度,甚至凌駕於諸多男性之上的感慨之語。

 

資深名校中文科老師羅秀珍女士精選三十首李詞,按詞人的生命歷程排序,逐步剖析詞人心境與詞風的轉變,以及自淺入深解構每首詞的意象與手法。另附有聲詩詞演繹,伴隨悠揚的樂聲,走進一代詞人李清照的詞作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