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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隱情
清明的隱情清明節是春分後的第十五天。按《歲時百問》的說法:「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故謂之清明。」南宋陳元靚《歲時廣記》引北宋呂原明《歲時雜記》道:「清明前二日為寒食節,前後各三日,凡假七日。而民間以一百四日(冬至後第一百零四日)始禁火,謂之私寒食,又謂之大寒食。北人皆以此日掃祭先塋,經月不絕。」東京的寒食節是放在冬至後第一百零五日的,當天禁止生火,只能吃冷的食物。東京人還會在寒食節前一日蒸一種燕子形狀的餅,餅上附有紅棗。蒸好後,將餅用柳條穿起來插在門頭,叫作「子推燕」。
寒食節源於對春秋時期晋國介子推的紀念。相傳介子推當年跟隨晋文公重耳逃亡列國,飢寒交迫之時,曾割下大腿上的肉供重耳充飢。重耳後來終於熬出頭當上國君,大舉封賞諸臣却惟獨忘了介子推。介子推並未做任何爭取,而是悄無聲息地和母親一起隱居深山。經人提醒後,晋文公頓覺自己大錯,親自帶人去請介子推,並不惜燒山來逼他出山。介子推堅决不從,和母親一起抱着樹死去。文公心痛不已,厚葬介子推母子之餘,下令以後介子推的忌日不允許生火煮飯,只能吃冷食,是為寒食。
介子推為什麼如此之軸?多半是傷透了心。而對一個人的悼念是如何跨越國境和時間,變成了全國上下千年如一的儀式?這些疑問姑且不論,先說說在宋以前,清明節其實並不如寒食節重要。而正是從宋代起,掃墓的習俗才漸漸從寒食移到了清明。寒食到清明這三天內,幾乎所有的東京人都要出城上墳。由於所有的新墳都需要在清明節之前拜掃完,全城的人抓緊時間往郊外跑,在冬至後第一百零五日,即大寒食那天人最多,各大城門口擠個水泄不通。賣紙馬的店舖都會當街叫賣自家貨品,把紙做成樓閣的形狀吸引人眼球,一如既往地侵佔街道交通空間,給本來就堵塞的交通火上澆油。
皇宮的祭掃活動自然是要早一些的,早在半個月之前,宮裏就陸續安排宮中宗親人等祭拜皇陵。那些跟隨宗親祭拜的人很好辨認,都穿着官府準備的統一行頭—紫色長衫、白絹三角子、青行纏。清明當日,皇城裏走出的車隊却和之前有所不同,只見馬車均為青色車幔、銅飾車身,錦繡裝點匾額,珍珠垂下簾幔,一對宮扇遮道,兩排紗籠引導。這些車隊是專門派去奉先寺、道者院兩處拜祭諸位過世的妃嬪的。皇家把清明節留給了宮裏那些凋零的女人,作為祭掃的尾聲。
然而祭掃並不是清明的全部,東京郊外攢動的並非一派愁雲慘霧,而是將歡度佳節的情感基調貫穿始終、捨不得放過一點興趣點的東京市民們。實因清明也是民間俗成的踏青佳節,宋人才不會讓祭掃這類事主宰自己的情緒。恰逢景色清淨而明亮,春天還沒到盛時,看的就是那嫩綠的景致,豈能錯過?文人雅士才不嫌麻煩和擁擠,在郊外的花前李下選好一方綠地,擺好杯盤瓜果,竟然開始互相勸酒,暢飲唱歌起來。正如王詵在《花發沁園春》裏提到:「此際相攜宴賞,縱行樂隨處,芳樹遙岑。」現代人都不好意思說在清明節行樂,宋人却連避諱都懶得。
柳永在《木蘭花慢》裏把清明氣氛寫得一片妖嬈,幾乎都能看到他筆下的艶女們吃吃憨笑了。「拆桐花爛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艶杏燒林,緗桃繡野,芳景如屏。傾城,盡尋勝去,驟雕鞍紺幰出郊坰。風暖繁弦脆管,萬家競奏新聲。盈盈,鬥草踏青,人艶冶、遞逢迎。向路傍往往,遺簪墮珥,珠翠縱橫。歡情,對佳麗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傾。拚却明朝永日,畫堂一枕春酲。」桐花爛漫,稀稀疏疏的雨洗出一片清明。紅杏艶麗如火燒,緗桃像是繡在田野上一般,如此美景,好似畫屏。東京人傾城出動尋找盛景。被暖風吹過來的是管弦的聲響,家家戶戶爭先演奏的是最時髦的新聲。滿眼都是佳麗,滿地都是遺落的珠翠,都不好意思不加入暢飲的隊伍了。
東京女郎們像是在空中被衝散了,美滋滋地降落到京郊各處聚會點玩耍,直到天黑才紛紛回到城內。她們乘坐的轎子也有自己獨特的標誌—將柳枝和雜花作為轎頂的裝飾,四面垂下枝藤,遮住轎門,循着這樣的轎子找去,多半都能找到可以凑熱鬧的去處。待一日的喧囂散盡,隨着人群緩緩回到城裏時,只見得斜陽御柳;醉兮兮回到自家院落,却見得明月掩映,梨花嬌媚。東京城像這樣的狂歡夜,既然連祭掃都攪不散,更何况平日裏了。喜好遊玩的人怕是日日都不得閑。
這樣的場景,郊遊也好,祭掃也罷,詞裏尋得,書裏找得,畫却只得一張《清明上河圖》留到如今。北宋張擇端、明仇英和清院本三版《清明上河圖》裏,最不熱鬧的竟要屬張擇端的原創。夾帶私貨的明清版本倒是精美,却看不到北宋東京城的模樣了。於是我試圖在宋本裏尋找那些用文字描述的升平景象,却發現,這幅畫裏既無宴賞行樂,也無珠翠縱橫,連掃墓的痕跡也只有寥寥數筆而已,讓我一顆八卦的心空蕩蕩落不了地。
歷史上關於張擇端的着墨較少,僅能從金人張著在北宋亡後五十八年的題跋裏窺得一二:「翰林張擇端,字正道,東武人也。幼讀書,遊學於京師,後習繪事,本工其界畫,尤嗜於舟車、市橋、郭徑,別成家數也。按《向氏評論圖畫記》云『《西湖爭標圖》《清明上河圖》選入神品』,藏者宜寶之。」山東諸城人張擇端為了求取功名,很小便去東京城遊學,却陰差陽錯未求得俗世的功名,而是半路出家學了繪畫,進了翰林圖畫院,成為一名以畫界畫見長的院畫畫師。這到底是他的興趣使然,還是出於無奈,史書並未給出答案。然而從他留下來的畫作裏,似乎能够瞅見一些端倪。就好比古琴裏的諸城派,風格不似廣陵派的清俊,而是蒼勁樸厚,從這種風骨的地方走出來的張擇端,多了幾分厚重。
據今人考證,根據畫中女子的盤福龍髮飾、短褙服飾以及題跋等佐證,可以判斷《清明上河圖》大致繪於徽宗朝崇寧到大觀年間(1102—1110),其時張擇端年約四十,已屆不惑,風格已逐漸穩固下來。這一時期,恰逢蔡京為了討好徽宗,提倡創作「豐、亨、豫、大」系列的文藝作品,以顯太平盛世的景象。因此張擇端才有契機耗時良久,繪得如此之巨作。可他都畫了些什麼呢?比起《金明池爭標圖》裏的一派歡騰,《清明上河圖》簡直稱得上是頹唐。
宋本《清明上河圖》裏的北宋婦女形象
《清明上河圖》輾轉數人之手,一如如今轉發微博加上自己的隻言片語一般,留下了長長一串歷任收藏者的評論。那些亡國恨還很清晰的金代遺老,全都痛心疾首。張公藥詩跋:「通衢車馬正喧闐,只是宣和第幾年。當日翰林呈畫本,升平風物正堪傳。水門東去接隋渠,井邑魚鱗比不如。老氏從來戒盈滿,故知今日變丘墟。楚柂吳檣萬里舡,橋南橋北好風煙。喚回一晌繁華夢,簫鼓樓台若個邊。」酈權的跋則寫道:「而今遺老空垂涕,猶恨宣和與政和。」張世積跋:「繁華夢斷兩橋空,唯有悠悠汴水東。」聽聽,繁華夢斷,尤恨宣和、政和,眼見畫中人物事,想起來一把全是恥辱泪。
張擇端畫了八百一十餘人,牲畜九十四頭,房屋三十多座,車二十輛,轎八頂,樹一百七十多棵,船隻二十八艘。他用四分之一的篇幅描繪了郊野,將畫面重心放在一艘快要撞上橋洞的船上,事無巨細地留下各類小商鋪和小市民的形象,却在進入城門後,迅速止步於城市的喧囂。他確實畫了東京,却又不全是東京。
宋本《清明上河圖》裏的船隻往來
拿樹來說吧。《東京夢華錄》裏的樹是柔媚的、有故事加配樂的。東京城遍植柳樹從宋太祖時開始,他於建隆三年(962)十月下詔「夾岸植榆柳,以固堤防」;到真宗時為盛,太常博士范應辰曾進諫種植榆樹和柳樹於河畔官道:「諸路多闕係官材木,望令馬遞鋪卒夾官道植榆柳,或隨土地所宜種雜木,五七年可致茂盛。供用之外,炎暑之月亦足蔭及行人。」真宗欣然從之,於是為東京留下了滿城的楊柳,連成鬱鬱葱葱的一片,清明時節,盡是剛萌發出來的嫩綠。然而張擇端筆下的柳樹,多粗壯有力,竟無半絲我們印象裏應有的秀美。畫風採用的是北宋畫壇喜用的「清野」,墨筆佔了主導,加上些花青和淡赭,寡淡得一塌糊塗。柳樹下既沒有唱曲的美女,也沒有野餐、蹴鞠的東京雅皮,連掃墓的人都見不着蹤影。却獨獨從遠方走來了一個「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趕着驢車的賣炭翁。這便是張擇端營造的畫卷開始,也奠定了他整幅畫作的基調。
宋本《清明上河圖》裏的賣炭翁形象
其餘的呢?城樓不是真的那座城樓,橋也不是真實的虹橋,店也不是實際開的那些店。那座虛構的城門潦倒破舊,城墻幾乎都看不清楚了。城門口只得一兩個慵懶的守軍,墻上也看不到任何城防工事,連《東京夢華錄》裏提及的每百步一個的馬面都不存在,更別說射箭的城垛和城防了。
宋本《清明上河圖》虛構的城樓,人們多認為其原型是東南角的東角子城樓
這樣的守城架勢,連畫家都看得分明,不知大宋的統治者是否心中有數。如此看來,城破是必然了。因此,現在我們竭力復原宋版《清明上河圖》的喧鬧,大可不必。張擇端作畫時的心態甚至是蕭落的,有什麼值得慶賀?當年他所供事的翰林圖畫院,想必受徽宗的影響,極盡各類精美畫作之能事。可來自孔孟故里、自幼遊學京師的張擇端,眼裏不只有畫筆下的房屋的人影,更有萬里江山。可惜的是,這些憂慮,趙佶並沒有看到。趙佶並不喜歡這幅畫,他收了之後題完畫名,蓋上章,然後將此圖轉手贈給向家去了。
於是我們所認為的清明,並不是東京城的清明。東京城的清明,也不是《清明上河圖》裏的清明。你以為是肅穆的,它偏說熱鬧;你信了熱鬧,却找來瘡痍。諸多隱情,也只是讓我順着線索寫得鬱悶不已罷了。
▲本文節選自《帝京拼貼——重構中國古代都城歷史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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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雅
出版商:開明書店
ISBN:9789624592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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