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小時候是這樣的嗎？

某天，一個冬菇頭小男孩，站在爸爸旁邊，問：「爸爸，你小時候是這樣的嗎？」

當時他身穿一件藍白色花紋的外套，臉蛋紅紅的，十分可愛。他手上拿着的是《改變世界的萬物事典：看得見的人類文明演化型錄》。這本書以插圖和扼要的描述介紹影響世界文明的東西，而且只有約成年人手掌那麼大，不但便於攜帶，小孩子翻閱時也不太困難。當時，小男孩正指着書頁上一幅騎士裝束的圖片，抬頭望着爸爸，問了剛才的問題。

爸爸面對這類問題，好像已習以為常，說：「我不是，你阿公才可能是這個樣子。」

我幾乎噗嗤一聲笑出來，怎麼可能！我立刻想像出一位穿着騎士鎧甲的老伯伯，站在他們身旁。要是書店裏出現這情景，一定十分有趣。我很喜歡這個孩子率真的發問；同時，又欣賞爸爸幽默的回應。小男孩捧着書，開始唸着上面的字，不，是嘗試記誦書中內容：「十三世紀……」小孩子大概還未能理解時代的差距，不明白爸爸的瞎扯。

我有點驚訝，這小孩子不但喜愛閱讀，而且學習動機和效率相當高。他看了又看，才說：「爸爸，我想要這本書。」這時候，媽媽從旁聽見，知道他想要這本書，瞄了一眼就抱怨：「你可不可以看些淺一點的書？」

他的爸爸見我在旁，沒理會他的太太，問我：「有沒有新的？這本有點殘舊了。」我找了找，說：「沒有了，是最後一本。」之後，媽媽選購其他東西時，小男孩還一直捧着這本書。

爸爸說：「你喜歡這本書嗎？但可以選淺一點的書。」他拿來翻翻，說：「如果你真的喜歡，也不是不可以的。」他看看書，好像自己也有點興趣。我覺得這位爸爸的回應很體貼，一方面尊重孩子的喜好，另一方面也尊重媽媽的意見，而且把決定權交在兒子手上。

小男孩以溫柔的聲線回應：「不用的，不看也可以的。」這時，媽媽拿來了一些英文書，給他看看其中一本，問：「不如看這本，好不好？」小男孩卻拿起了另一本，他媽媽立刻說：「你可不可以選一本有多些字的？字這麼少，沒益處。」最後，他順應媽媽，選了一本符合媽媽要求的書，而臉上仍帶着滿足感，沒有一絲抱怨。爸爸沒有多加意見，只靜靜地看着媽媽跟兒子說話。

我覺得這個小男孩十分難得，將來必成大器。他不但可愛、聰明，還有善良的品性。但願他能保守這顆心，即使暫時看不到心儀的書籍，日後也能應對各種不如意的事情；同時，我又極端地想到，如果這小孩子將來能夠改變世界，卻被父母弄得平庸，糟蹋了他的天賦，那是多麼叫人惋惜的事。

不知過了多少天，這位爸爸回到書店，買下了那本有點殘舊的《改變世界的萬物事典》。

本文摘自《店量人生——書店店員與你的相遇時刻》